玩物尚誌＿環島進行曲 Finding&Traveling

三哥的膚色黝黑健康，瘦瘦的身材看起來挺結實，講話幽默風趣。你很難想像都四五十歲的人了，心卻那麼年輕，喜歡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那天中午我們與三哥在客廳裡坐著，他慵懶地斜躺在沙發上，打著赤膊，電風扇呼呼地來回轉動。

三哥的妹妹Washa說，三哥有很多故事可以講，於是我們三個女生就纏著他，要他講一些山中傳奇。其中有一個故事是這樣的：在他小時候的那個台灣農村，家家戶戶幾乎都把廁所設在屋外。通常廁所旁就是雞?、豬舍。有一晚他尿急，但又不想進廁所，索性就在附近的樹叢前小解。當他完畢之後，忽然感到身後有什麼東西經過，定晴一看竟是一位身穿日本軍服的無頭士兵！「結果啊，那日本兵看到還溫溫的尿，就也拉下拉鍊也要跟著上廁所...」剛剛一直靜靜坐在一旁三哥的弟弟笑著抗議：「他最後那一句是開玩笑的啦!」但是他接著強調，日本兵的鬼魂卻是確有其實。

關於鬼魂的傳說還有無頭的靈魂。在早期，那個還未「現代化」的年代，住在台灣的各個族群沒有共通的語言。小小一個誤會就可能引來殺身大禍。住在五峰鄉的原住民當時會把出草之後砍下來的人頭置入於山裡的動窟之中。那一陣子山區裡就會出現無頭的幽靈。萬一有人走在山中不小心被「跟」上了，就給他火，他就不會繼續跟了；若遇上日本兵的無頭靈魂就給酒。

相傳賽夏族的祖先原先不懂如何生活，是一群矮人的出現，教他們農作、紡織、打獵。族人對矮人十分感激，直到有一天矮人調戲了村中婦女。那位婦人的丈夫知道之後勃然大怒，決定報復矮人。於是，他命人把矮人每日回家必經的獨木橋的兩端各鋸出一道痕跡。當所有的矮人行至橋中央時，木橋因不堪負荷而斷裂，並墜落於山谷之中。所有的矮人命喪黃泉。賽夏族人為了感念矮人昔日的恩情，於每兩年舉行一小型矮人祭，十年一大祭。而每次祭典之前，族人都會「邀請」矮人一同共襄盛舉，矮人們也都會赴約。據說，有第三隻眼的人看到矮人們總是擠滿了會場。

不論這些故事真實與否，原住民朋友相信神靈、敬畏大自然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住在白蘭部落的時候，民宿老闆帶我們去一座山上拜訪他的朋友。那是一群當地居民，他們自己組成一個小小的工作團隊，在山上除草又搬石鋪路，準備建一條登山步道。完成之後將開放給大眾使用。當地經營民宿的居民可以帶著遊客走步道帶導覽，使外地人更深一步認識這美好山林。團隊中一名居民表示，每天工作完畢，他們一定會向山神敬一些酒，謝謝祂讓這一天平安過去，保祐工作順利，未來遊客上山都可以平平安安回家。

民宿老闆也跟三哥一樣，從小就在大自然之中成長，也都是有很多故事的人。他除了經營民宿，當農夫，也是位獵人﹝只是現在生活比較方便，要吃肉下山去買就好了。打獵不再像以前那麼必須﹞。他拿出一把獵槍給我們開開眼界。那整支槍跟老闆差不多高，而光是槍管，就有成人的一整條腿那麼長。要打獵，必須把火藥從槍口塞進去。那整座山就像老闆家一樣，他對整個環境很熟悉。他可以在傍晚的時候從家裡出發，幾個小時之後就可以憑藉著方向感抵達山頂。若不小心迷路，就乾脆蹲在原地等到天亮在做打算。萬一在黑暗中繼續走下去，愈走愈錯，不但會浪費體力，更危險的是，河谷與山只有一線之差，一個不注意踩空跌下去就一命嗚呼了。獵到動物的獵人會敬山神小米酒和一些肉。

這就是我在新竹縣五峰鄉的所見所聞。關於鬼魂的故事我持保留態度，但對於居民們對山、死去靈魂的尊重，那樣的互動關係，我在離開部落之後，還會想起。這些有趣的故事將永存於心腦之中。